司桐看著窗外越來越黑，走的凈是沒什麽人影的小胡同，連她這個從小在B市長大的人也已經轉了向，完全看不出要往哪個地方去。

“不會是要販賣人口吧，我真沒拐帶你弟弟。”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司桐此時心裏也開始打鼓，想著上車前葉新的一臉陰沈，幹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她都不會感覺意外。

閉目眼神的葉新睜開一只眼睛，斜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自己在看一個白癡：“想多了，論斤稱你也不值錢。”說完，又閉上眼睛繼續打盹。

“什麽叫論斤稱不值錢，我很值錢的好嗎？”司桐氣急敗壞趕緊反駁，結果話剛出口感覺聽上去哪裏不對，為什麽要論斤稱？我又不是豬！

車子繼續往前開了20多分鐘，經過7個十字路口，穿了9個胡同，轉的司桐都快吐了，司機師傅終於停下車，把他們送到了葉新說的地方。

司桐和葉新下了車，司機師傅一刻都不想多做停留，蹭得一下起車就走，分分鐘消失在胡同的盡頭。

真怪不得人司機跑得快，我現在也想跑。司桐大致掃視了下周圍的環境，是一條老式的胡同，各式電線歪七扭八地掛在屋頂，從斑駁的墻壁來看，似乎有些年頭沒人維護了。

周圍黑漆漆一片，偶爾幾處人家的窗戶裏透過一些燈光，照在坑坑窪窪地地上。隱約聽見屋子裏傳來男女之間的說話聲和孩子的哭鬧聲。

“這是哪啊？”司桐小心翼翼地跟在葉新後面繼續往裏面走，前面是條死胡同，好像已經沒有路可走。

葉新埋頭繼續往前走，到了胡同盡頭處突然往邊上一拐，司桐這才發現剛剛走的那段路僅僅是胡同的一小部分，向左轉之後，一條更長的胡同出現在眼前。

這裏看上去比外面熱鬧了許多，能看見一些人穿著拖鞋大褲衩在胡同裏進進出出，手裏拿著茶壺香煙瓜子之類的東西。女人則端著大臉盆，頭發濕漉漉的，站在門口把盆裏的水往外一潑，這頭才算是徹底洗完了。

葉新停在一個木制小門前，＂嘎吱＂一聲推開，露出裏面有些淩亂的小院子。

“我家。”葉新說到。

這是一個典型的大雜院，一推門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個不知生長了多少年的大樹，一半綠葉蔥蔥很是茂盛，而另一半像是曾被雷擊中過，有明顯燒焦的痕跡。

大院子裏有4個連在一塊的小平房，每個小平房裏都住著一戶人家，這些人每天吃飯洗衣都在大院子裏完成，所以本就不大的院子裏已經堆滿了各種晾曬的衣服和雜七雜八的物件。走路的時候你可得留神腳下，一不小心沒準就踩到了誰家的寶貝。

和外面嗑著瓜子抽著煙大聲開玩笑的中年男人不同，院子的角落裏聚集著一小戳年輕人，他們都光著膀子，手裏拿著吉他貝斯等樂器，叮叮當當研究著。

其中一個年輕男子看見葉新和司桐進來，揚了揚手裏的香煙，語氣輕佻：“呦，又帶妹子回來啦。哥幾個先別玩了，快瞅瞅哪孫子回來了。”

幾個年輕男子紛紛放下手中的樂器，把葉新圍在中間。

“小日子過得不錯嘛，春風得意的。”其中一個人伸手勾住葉新的脖子。

你什麽眼神？哪裏看出春風得意，他明明是萬年別人欠他錢的臉。司桐覺著這群人是不是被葉新虐出幻覺了，居然在他臉上看出來了得意的情緒。

幾個人簇擁著把葉新拉到屋裏，圍著他問東問西，聊得暢快，於是乎全程沒人搭理站在一邊的司桐。

“不虧是能跟葉新玩到一塊去的朋友，忒不靠譜！”司桐看了看周圍昏暗的院子，腳底下時不時踩到些不明物體，人對看不清的東西容易發揮想象力，司桐的腦子開始自動腦補剛才踩到的軟乎乎的東西，到底是個啥。

司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再獨自在這個地方呆下去，光腦子裏腦部的畫面已經足夠讓人難受的了。

幸虧那幫人還不算沒遛到底，擠進屋子裏以後，終於有人想起來屋外好像還站著一個人。

梳著滿頭小辮兒的男子走了出來，沖司桐吹了個口哨：“趕緊進來吧，別在那餵蚊子了。”

司桐借著門口昏暗的燈光跟了進去。

屋子裏面的混亂程度如她所料，一群男人住在一塊，你能要求多整齊？

小辮兒男指了指角落裏的小板凳，說：“自己挑了地兒坐，我們這沒什麽講究。”

司桐環顧一圈，窗戶旁邊的桌子上堆著吃剩下的餐盒和飲料瓶，十來根煙頭飄在上面。再往裏面應該是他們睡覺的地方，被子衣服揉成一個個團子狀被隨意扔在床上，床頭還掛著幾雙臭屋子，看顏色有時間沒洗過了。

無奈之下司桐搬了個板凳坐在門口，這裏算得上是唯一沒被汙染的凈土了。

男人湊仔一塊的話題逃不出那麽幾樣，搞音樂的男人也不能免俗，剛開始他們圍著葉新問問比賽的情況，討論討論新買的樂器，或者最近哪又有新的演出，可是話題說著說著方向就開始跑偏。

“妹紙哪人啊，看著面熟啊，以前來過吧。”紮小辮兒的男生問。

司桐把身子轉過去沖著他：“估計你是認錯人了，我跟他認識不超過一個月，真沒來過。”

“一個月啊？挺長了挺長了，之前那個妹子認識幾天來著？”他問旁邊的同伴。

“這誰記得住啊，長得都差不多，什麽時候換的人我都不知道。”

其中年輕一點的小夥子看著像是新來不久，一直忙活著跑前跑後的倒水遞煙，聽到詢問之前的姑娘，搭腔到：“我知道，那姑娘跟我聊過，說是認識三天。”

小夥子總算找到了一個自己擅長的話題，眉飛色舞地跟他們描述著：“那姑娘跟我說啊，她看完咱們葉新的表演之後，跟中了蠱似的一門心思全在他身上，連續堵了他好幾天才摸清這個地。她的那幫小姐們知道她在葉新家裏以後，羨慕得不要不要的，都等著她回去分享感受那。”

司桐一口水沒來得及咽下去，差點全噴出來，卡得小臉通紅。

“分，分享感受？”

“對呀。”小夥子越講越開心，把自己知道的那點事情一股腦說了出來，“那姑娘還說，要是自己有錢，肯定全拿出來包養他。”

司桐感覺自己知曉了驚天大秘密，暧昧的看著葉新：“沒想到你還艷福不淺。”

一旁的葉新終於聽不下去了，冷冷地咳嗽一聲。

小夥子自知失言，做了個閉嘴的動作：“短發姑娘的事情我肯定不說了。”

“就你話多，去去去，滾去買箱啤酒去，涼的啊。”小辮兒男徹底看不下去了，這孩子向來嘴裏沒個把門的，再讓他在這裏待下去，說不定把他們的那點兒老底全都講了出來。

他踢了小夥子的屁股一腳，嚷嚷道：“跟老板娘說，錢先欠著，月底給她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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